风琴

能亲耳听到风琴的音色那是相当让人感动的

原文来自姬神早期官网。
文：星吉昭

　　从我家到镇上相当远，所以在我上小学时，去学校单程就要走一个多小时。那是一条夹在一大片农田中的笔直的沙土路，走到镇上需要花四十分钟。再走上二十分钟，穿过镇中心热闹的零食店和服装店，才能到我上的那所小学。每天往返要走上两个小时，现在想想那会儿可真是没少走路。所以每到雨天，我就不想去上学。撑着伞一个人走上两个小时，对于一个小学一年级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过无聊了。

　　但是，我的女班主任，她风琴弹得特别好。两脚踩着踏板非常熟练地弹着《ちょうちょ》《春の小川》（注1）之类的歌曲。以前的风琴是用脚送气发音的脚踏式风琴（注2），所以手脚不够灵活绝对是弹不好的。那可是昭和二十八年（注3），能亲耳听到风琴的音色那是相当让人感动的。

　　我每到有音乐课的日子就会非常兴奋，不管外面下再大的雨，只要能听到那风琴的声音，我都会非常高兴地走去学校。即便是没有音乐课的日子，只要是游戏时间老师就会为我们弹琴。所以别说是下雨，就算是下雪下长枪下炮弹，我也一定会高高兴兴满怀期待地走上两个小时。

　　然而每当听到旁边教室传来的风琴声，我便坐立不安。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所以我可以直接了当地写出来，旁边教室的那位老师弹的实在是太难听了。主要是和弦太糟糕了。像《ちょうちょ》这样的歌，他弹的时候左手的和弦从头到尾一直是“do so mi so”。完全没变化而永远都是“do so mi so”的话听起来相当不自然。本来应该不时地变化一下比如“si so re so”或者“do la fa la”这样的旋律，但是旁边教室的老师永远都弹成一样的。所以每当我听到那声音的时候就浑身难受。还有一件令我担心的事，那就是我的班主任也在那里。我不会忘记，她有的时候脸上的那种表情。每当此时，我都会非常高兴，因为我和老师的想法是一样的。顺便多说一句，那旁边的旁边的教室传来的风琴声也是同样地单调。我记得那可能是个男老师。

　　所以在我看来，我的班主任老师简直就是神一样的人物。现在算一算，老师当年应该已经快四十岁了，但是看上去绝没有那么大岁数。她名叫菅原喜代老师，而且还是个大美人。虽然只是一句异想天开的话，如果年龄相仿的话，我一定会努力把她娶过来的，当然也是一定会被拒绝的。她总是把头发梳成一个发髻，化的那淡妆散发出来的香味简直让我无法形容。那又白又细的手指在黑白键上舞动的样子，让我觉得好像就在昨天。

　　我在家乡若柳开音乐会时，这位喜代老师特意来看我的演出。还到后台来见我说：“还记得吗，还记得我吗！”。她只给我当了一年的班主任，竟然到现在都还没忘了我，没有什么比这更让我高兴的了。所以在那之后，我又邀请她去了在平泉的毛越寺举办的音乐会，还为她介绍了我在北上山中的工作室。来我工作室玩儿的还有老师的朋友们。其中竟然还见到了我二年级的班主任长谷老师。

　　从那以后，每当我回乡扫墓的时候，都会去喜代老师的家里摆放。与老师的这种交往，已经持续十几年了。

　　去年年末，喜代老师寄给我一个小包裹。里面有送给我的三双袜子，还送给我夫人一副围裙。里面还有一封信，说让我注意天气凉了不要感冒，好像母亲寄来的一样。我母亲已经去世了，所以这封信让我非常欣慰。从那开始，我一穿上喜代老师送的袜子，就会想起四十多年前，那走上两小时的泛黄记忆。

注1：这是两首在日本小学非常常见的儿歌。第一首改编自德国童谣“Hänschen klein”并重填了日语歌词；第二首是明治昭和时期日本文部省推广的音乐教材所使用的曲目。

注2：即簧风琴（reed organ）。

注3：公元1953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