雏鸟的山樱

到底哪种才是他们原本的样子呢

译自星吉昭先生散文集《北の風　あおあおと》

　　终于找到了自己满意的土地。我建在北上山地的工作室，正好斜靠着田濑湖。

　　太阳很早就会落至西山，所以到了冬天光照不是很好，除了这点以外，没有让我不满意的地方。

　　这里森林繁茂，能清晰地听到小鸟的叫声。除了栎树和栗木以外，还有榉树和山樱。以及花椒树和紫式部（日本紫珠---译者注）之类的树，总之这是一片落叶林。

　　而最让我满意的，是那块看上去有好几吨重的巨大花岗岩。除了这块大的，林子里还散落着无数的石头，而且都长着绿苔。不仅如此，在那块巨石旁边，还有一条水声不断的小溪，这条溪流也非常吸引人。

　　这么说虽然有点夸张，但我觉得，如果我能在这石头旁望着那些苔藓，沐浴着透过落叶林树叶的点点阳光，听着那小溪的水声离开人世的话也就无憾了。

　　从那以后，我就开始规划以那块巨石为中心的院子，每天都想象着该在哪儿盖房子，在哪儿铺路什么的。

　　思考这些真的非常快乐。早晨五点起床，确认一下太阳升起的方位，野菜开始发芽了就到林子里去。总之，尽量按照自己的设想盖房子和院子。有的时候也带着夫人一起去眺望一下湖水，一边往嘴里填着饭团一边讨论各种计划。

　　进入五月，请了附近的长一先生（音译，原文为チョウイッツァン，日本东北方言---译者注）帮忙伐树。长一先生从四十年前就以此为生，是位一辈子都在钻研这技术的名匠，在北上山地附近很有声望。

　　只要是自己的工作告一段落，我就会去那片开车用不了十分钟就到了的林子，眺望长一先生的工作已经成了我每天必做的功课。虽说我也确实是得告诉他我觉得该砍哪棵树什么的，但是我慢慢开始沉醉其中，最后干脆变成了我在伐树告一段落的时候才去做点自己的工作。

　　有件有趣的事。伐树工作进展了一段时间后，我开始发现有点不对劲儿。没砍掉的树变得有点奇怪了。周围的树没被砍掉之前，看起来特别威风牢靠的山樱和榉树，现在看总觉得有点单薄。

　　站在树下仔仔细细地往上看，这几棵树都没有多少树枝，就那样光秃秃地长出去二十多米，只有最顶端有那么几根树枝和一点点树叶。但是，这些树肯定不是周围的树都被砍掉了才变成这样的，以前就是这个样子。看着就像一颗留着一点点小胡子的树。这完全不是一般想象中的山樱或榉树该有的样子。而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，只有在周围的树都被砍掉之后，才会注意到这几棵奇怪的树。

　　在这森林中，这几棵山樱和榉树好像在互相争夺那仅有的一点蓝天和阳光。除了这几棵树以外，其他的树都向着同一个方向非常安分地生长着。而和那种在平原上一枝独秀，任由风雨拍打，枝叶茂盛得像只气球的树比起来，到底哪种才是他们原本的样子呢。

　　我去问了问长一先生。

　　“长得这么高，都看不见山樱的花了挺无聊的吧”。

　　“哦，这颗山樱啊，这不是给人看的，这是雏鸟的山樱”

这位名匠如是说。

　　1991.10